江湖,何为江湖?
四方各地,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可凡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数不尽的斗争。
秋月白一生下来就注定是江湖中人。出身世家,位立长兄,宠于叔伯,尊于兄弟,秋堂少堂主……
幼时的秋月白不知江湖险,人心恶,在他的眼里,江湖儿郎就应当是携长剑,纵烈马,饮美酒,快意恩仇,伴如花美眷,友仗义游侠。
少年人的心性总是如熊熊烈火,可……直到他长大以后,才明白,那……才是江湖……
观雨。
这是一座茶楼的名字,坐落于帝都天豫的中心街道上。由于每到雨季,茶楼的顶层阁楼便会开放,专供天豫城内的文人墨客前来品茶吟诗。先帝微服私访时,恰逢阴雨天,来此躲雨,只觉楼内赏雨甚是风雅,便御笔亲提观雨二字。
然而此时的观雨楼早已经打烊了,就连掌柜的也已经算好了一天的账回家歇着去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两个身影格格不入的仍然留在这寂静的茶馆儿里。
二人点着一盏小油灯面对面坐着,瓷杯里的香茗飘着热气。
“您可真是好雅致,跑这儿来听我说书来了。”坐在左手边的男子率先开口了,他正是这观雨楼的说书先生魏林,此时身上的大褂还没来得及脱。
“魏先生可真是说笑了。”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白衣公子,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轻轻的摇着:“毕竟久仰大名。”
两人虽然都笑着,可空气中却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哦?我这小小的说书先生到还引起了您的注意?”
“魏先生可不是小小的说书先生,何必如此自谦呢?就凭魏先生的气劲和内力,哪怕是在下也是鞭长莫及的呀。”
“您可甭说了。”魏林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不知秋公子放着剑山不守,屈尊跑我这小破地方干什么来了。”
“呵呵。”秋月白低低地笑了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折扇:“在下没有说错,确实是久仰大名,普通老百姓也就罢了,江湖中谁不知道魏先生是天豫最庞大的杀手组织‘灭迹’的第一人,江湖杀手榜的首位……”
“我早就不是什么杀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说书的,往事不必再提。而且……我没记错的话,秋公子应该早就不管江湖中事了吧……不知道此次远道而来所为何事?”魏林神色一凛,右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他面前瓷茶杯便咔嚓一声碎裂开来,杯中茶水被震到空中,化作一枚枚利刃,黑暗中这些水刃泛着丝丝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全部刺到秋月白身上。
“魏先生何必动怒呢,我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激怒你,难道魏先生不想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吗?”秋月白依旧面露笑意,他本就长得好看,一身翩翩公子范儿,此时更是不慌不忙,面对几十枚细小利刃依旧不显出丝毫慌张之感,他的继续说道:“如今这天下大乱,只怕是魏先生你……又要重出江湖了。”
“乱,迟早会乱!但不是现在乱,毕竟……和那东西临世还有一段时间。是黄庐生那老头子让你来的吧,秋公子你不必再说了,谁都躲不过,那东西降临了怕是连你这个剑山秋堂的守山大公子也要被迫入世了吧……”悬在空中的利刃忽然消失,变成一朵朵水花打在地板上,魏林斜眼瞅着秋月白。
“的确是师父让我来找魏先生的,如此看来,想必魏先生已经知道了我来的目的,师父的意思是……希望魏先生能尽快除掉那东西。毕竟,这种事情别人都无法信任,只有杀手榜的榜首才能做到。”秋月白忽然移步走向窗口,月光下他的黑发微微泛着银光。
“除掉那东西……呵。”魏林自嘲班的冷笑了一声:“那东西能是我说除掉就除掉的吗?别忘了宫里那位……”
“谁又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师父让我来只是为了警告一下先生做好准备,既然如此,那先生便好自为之吧,秋某告辞了。”语毕,秋月白一甩折扇,一柄短剑从扇骨里飞出,直直钉在魏林的面前的桌子上,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翻窗而出,只在夜空中留下了一抹白色的影子。
短剑射出,撕裂了风,桌上的油灯灭了,只剩下月光映照下的袅袅青烟。魏林坐在黑暗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剑山秋堂。
剑山因为秋堂而著名,可剑山却是比秋堂先有的。当地人传说这座山的中心有一把上古神剑,可斩断山河,分裂天地,因为力量过于强大,被天神封印在这座山当中,因此这座山就被当地人取名为“剑山”。而秋堂则恰巧也是因剑而出名,堂中弟子皆修习剑道,每年都会有大批剑客慕名而来,这秋堂的堂主便是秋月白的父亲秋楷,秋月白则是这秋堂的少堂主,秋楷的大公子。
此时,秋堂的观星阁内,一个身穿黄色长袍的老人正抬头仰望着那一片璀璨的星空,可他的眼里却写满了担忧和无奈。
“哎……天阳星星光微弱,星位偏离,和临世不远了……”他叹了口气,口中念念有词道,之后,便陷入了良久的沉寂。
“师父。”黄袍老人的身后,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沉寂。
“月白,你去找过他了?他如何说的?”站在黄袍老人身后的正是秋月白,而这黄袍老人就是秋月白的师父,黄庐生。
“魏先生会去做这件事的,毕竟江湖中有太多被逼无奈的事情,请师父放心。”他顿了顿:“师父,我突破了。削骨扇已经练到了第六层境界。”
“当年确实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削骨扇传人中最有天赋的,二十三岁就到了第六层,为师怕是快要赶不上你咯。”
“师父说笑了。”
“那……比试一下?我用剑。”
削骨扇,江湖中传说这是天下最难驾驭的武器。一把折扇看似构造简单,但各处机关技巧都难以控制。秋月白没有退隐江湖之前,曾一扇闯天下,恶人凡是听到秋月白的名号,皆是闻风丧胆。
削骨扇的境界分十层,一代一代传下来,只有黄庐生在四十五岁时练到了第八层,此前的传人皆是到了第七层便寸步难行。当时十七岁秋月白,已经修到了第四层,他执着一把折扇闯荡江湖,世人称他为“削骨扇,肝肠断。”
一挥断其脉,二挥削其骨,三挥取其魂。
削骨扇在秋月白手里,挥一下,对方的周身经脉便断裂破碎,挥第二下,骨头也节节寸断,挥第三下,那人可就死的不能再死了,魂魄离体,被削骨扇的扇气打碎。
削骨扇秋月白是在与剑圣蓝田玉的比试中出名的,当时可谓是声名大躁,可是削骨扇的传说只存在了一年,他便退隐江湖回到老家剑山秋堂守山去了,谁也不知道这位少年英雄为何在这风光最好的年华销声匿迹,只有秋月白自己知道退隐之后五年来的磨练意志和不断修炼,就是为了如今。
师徒二人移步到了秋堂内的试炼场,此时正值黑夜,偌大的试炼场没有别人,风吹的有些肃杀。
“那请师父手下留情了。”
秋月白躬身朝着黄庐生行了一礼,便一步踏出。
风被撕裂的声音,黄庐生一剑刺来,剑气如苍鹰捕食般直取秋月白眉心,一开始只是一道剑气,如天上弯弯的月牙,片刻间,竟化成千道万道,无处不在,如万树飞花,直直冲来。
秋月白仍面带笑意,他刷一声打开手中折扇,凛然气劲忽起,围绕着他的周身翻卷,形成狂风一样的防护,道道剑气被秋月白的内力卷入其中,竟无一伤到秋月白。
“去!”秋月白低喝一声。由内力所化的狂风便卷携着剑气朝着黄庐生击去,轰鸣不断,宛如天雷怒发,又如山鬼号哭。
狂风直面而来,黄庐生用手中剑一抵,狂风和剑气触到剑身便节节碎裂开来,那柄剑发出一串轻灵的锐音。虽然黄庐生的剑招敏捷精妙,但是秋月白终究还是快了一步,他一挥手中折扇,那二十一根扇骨便化成了柄柄细剑。秋月白脚下一踏,运起轻功向黄庐生丹田出袭去,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孽徒儿,直接使出第四层境界来对付你师父。”黄庐生打趣道,一挥手中长剑,狂风骤止,剑气落地,他挽出一朵剑花,挑开了秋月白袭来的扇子。
“师父剑术了得,徒儿不得不防。”秋月白落地,刷刷刷刷连出四扇,由扇骨所化的利剑泛着幽蓝的寒光,是秋月白内力聚集而成的。可这四扇却无一不被黄庐生挡了回去,黄庐生纵身跃起,长剑向秋月白手腕处刺去,一套剑法使的轻捷潇洒。如今的黄庐生老爷子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挥起剑来丝毫不见老态。
秋月白只觉手腕处倍感压力,动作被隐隐压制,他奋力抬手一扬,扇中二十一根短剑便向上射去,袭向半空中的黄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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